提起高力士,浮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奸佞猥琐、谄言媚上、恃宠弄权的奸恶之徒。至于历史上高力士的真面目,多数人并不了解,也不想去了解。在大家眼里,反正就一奸臣,问那么多干嘛!然而,最近这几年,风向好像有所改变。历史学家对高力士有了新的评价和说法,认为此公非但不奸,而且忠君爱国,对历史上著名的“开元盛世”有过出色的贡献,可以称得上是“千古名宦”。
作为力士故乡的高州,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,不胜唏嘘。这个戏剧舞台上曾经的大花脸,曾让多少人视为耻辱而噤若寒蝉。
高力士,生于则天顺圣皇后的光宅元年(公元年),原名冯元一,原为北燕皇族冯融的后人、岭南民族首领冼太夫人第五代孙。
一代名人之后,屈身为宦,这里面有着多少的辛酸和悲壮故事?
史载:长寿二年(年)高力士所在的冯家,作为岭南各族的首领和地方最高行政长官,因为政治勤勉,治理有方,政通人和,在深受百姓和部下爱戴的同时,也遭受同僚的嫉妒和朝廷的猜疑。在武则天临朝,奸臣擅权的政治动乱中,朝廷借谋反之名,将其“灭族、裂冠、毁冕,并籍没其家”。宦官高延福作为宣传圣旨的监斩官,来到高州,知是一桩遭人诬陷的冤案,于是刀下留人,将冯元一偷偷带回宫中,收为义子,改姓高。
冯元一机智灵敏,聪慧过人,在宫中深受大家喜爱,后来武后知道之后还亲自召见,就连高力士这个大名,也是则天皇帝在召见时,因为看到门外泥塑的金刚力士而触动灵机,亲口所赐。高力士由于有皇帝的庇护,在内翰林学文习武,其中射箭功夫,十分了得,能够百发百中。在大唐皇宫之内,高力士是一个武艺非凡的能人名士。可见,高力士能够获得李隆基的重用,两次参与宫廷政变,最后受封为骠骑大将军,并不是徒有虚名的。
但是,在武后当政的十多年中,高力士一直默默无闻,未受到重用。
景龙年间,高力士被安排照顾还在藩国潞州担任别驾的李隆基。由于皇帝李显软弱,朝廷分裂成韦后党和李家党两大派系。韦后党是以韦皇后为首的大批权臣,韦皇后时刻梦想着成为第二个武则天,而且皇帝李显对其言听计从。李家党是李唐皇族的固有势力,以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为首。这些人的权势虽然不及韦后等人,但由于是李唐正统,而且首脑骨干都是李家出类拔萃的睿智干练之人,李隆基便是其中的青年翘楚。
高力士独具慧眼,看出了李隆基的卓越与不凡,于是倾心侍奉,鼎力相助,由此赢得了李隆基的赏识和信赖。随着李隆基一路走高,高力士的身价也不断提升。
公元年,高力士参与了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发起的唐隆政变,平定和剿灭了韦后之乱。公元年,高力士又参与了李隆基发起的诛杀太平公主的宫廷政变。在这两大政治势力的角逐中,高力士展现了其过人的聪明才智及胆识,使其最终成为了李隆基圈子中的铁杆人物。李隆基登基之后,高力士受封太子太保,成为李隆基的大管家,总管内侍省事务,并被破格授予银青光禄大夫,每日事无巨细的照料李隆基起居。到开元初年,高力士兼任右监门卫将军,成为当时的“第一太监”,并开创太监担任军职、掌握兵权的先河。
历史资料显示,在李隆基坐稳龙椅,辉煌不可一世的时候,高力士也成为了大唐王朝中说一不二的人物。朝野眼中,高力士俨然就是“第二皇帝”。四方奏表,必须先送到他的手上,由其筛选过目再呈皇上御览;凡奏报的小事,高力士直接就可以拍板定案,无须叨扰圣上。
玄宗皇帝认为:只要高力士当值,就可以睡安稳觉。否则,总是不踏实。因此,想巴结和依附他的人甚多,连当朝太子李亨,都亲切地称呼其为“二兄”,王子公主一口一个“阿翁”,驸马们则称其为“爷”,可见尊贵之极。
即使这样,高力士仍然安于职守,忠诚勤奋,没有半点行差踏错,更没有做出任何有勃于玄宗皇帝政治主张及施政纲领的事情。
有专家认为:高力士是唐皇朝“开元盛世”的积极支持者,在为皇帝立下盖世奇功、并取得皇帝无比信赖、弄权条件十分成熟之时,还能保持底线,坚持以大局为重,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。足以体现其政治上的成熟和对玄宗皇帝的忠心耿耿,也是对玄宗皇帝实施任贤用能,改革官职,整顿吏治,励精图治一系列治国方略的最大支持。
但是,高力士也不是完人。当玄宗皇帝认为自己革命了一辈子,准备享受人生,疏于政务,一心沉迷梨园和美女的时候。高力士马上也跟风转向,与时俱进,将工作重心和主要精力转移到了替皇上猎艳选美为中心。
在玄宗皇帝中后期,高力士所扮演的角色,就是天子的“掮客”,为皇帝“拉皮条”。采尽天下名花,送于天子帐中。甚至连帝妃欢愉前后的一应琐事,包括人家“夫妻怄气闹别扭”的调解工作,全都包揽过来一并干了。因此,坊间、野史对高力士的描述和评价,端的就是一副奸佞猥琐、谄言媚上的脸孔。
客观地说,大唐“后宫佳丽有三千”与及“三千佳丽袭一身”局面的形成,都与高力士密不可分。玄宗皇帝中后期的高力士,确实是从一个中兴重臣,脱变成为了一个为皇帝寻花问柳的“皮条客”。这里面,除了终生秉持了忠义二字外,其他无法解释。
有学者考证,即使这样,在此期间,高力士也并没有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。舞台上关于高力士与诗人李白脱靴研墨和指桑骂槐,诬陷李白的戏曲故事,都经不起时间、历史的演绎和推敲,纯属虚构。
安史之乱暴发之后,随着唐玄宗的入蜀避难,高力士的政治生命开始走下坡路。特别是玄宗皇帝退位之后,高力士的日子过得更是艰难。
由于当朝新贵的中伤和陷害,高力士最后被流放到黔中道的巫州(今怀化市洪江古商城)。
宝应元年(公元年),良心发现的唐肃宗李亨,大赦了高力士。当他兴冲冲收拾行囊,准备回京再看一眼老主子时,却在途中得知,先帝早已驾崩了。
闻此噩耗,高力士面朝北方,长跪不起,嚎啕大哭,于悲痛之中吐血而卒,终年七十九岁。
高力士死后,被获准陪葬于玄宗皇帝的泰陵旁边(即今陕西省蒲城县保南乡山西村)。年,高力士墓在大水的冲刷下浮出人间。由于出土后保存简陋,诸多自然因素对墓内文物造成了严重伤害。年,经有关部门批准,蒲城县文物局立项建设了高力士墓博物馆。
高力士九岁入宫,除了跟随皇帝避居成都一年多和被流放巫州的两年之外,在皇宫里一共生活了大约67年时间。这个曾经的岭南少主,把一生所有的聪明才智,全部奉献给了与其有着抄家灭族之恨的李唐王朝。乞今为止,尚未发现有任何一个史料,记载过高力士的怨恨之心及报复之情。
这是何等的胸怀和豁达?
是被阉割之后的高力士,全没有了七情六欲吗?
史载:离家20年后,也就是高力士登峰造极之后,获悉母亲麦氏流居泷州,喜极而泣。帝闻召见,封越国夫人,追赠其父冯君衡为广州大都督。
随后,高力士经玄宗皇帝恩准,返回高州重修故宅,称“力士第”。
位于广东省高州市西关路集贤街和安荣二巷一带的高力士故居,始建于唐永徽年间(公元年),是其父冯君衡出任潘州(高州)刺史时的产物。
重修故宅时,高力士在宅前亲手种植椰树两株,并在故居旁修建庙宇一座,称灵惠寺。寺门匾额“灵惠寺”三个大字,是当时的著名书法家颜真卿亲笔手书。高力士命人用石碑刻制成匾额,镶嵌于正门上方。
传说中灵惠寺的中殿设观音阁,内置铜铸千手观音,观音两侧各有铜铸侍从一座。但是开光不久,两侍从铜像就被盗去。有趣的是,盗者用两座木雕侍从替上,并在雕像旁边题诗一首:“佛是西方佛,铜是东土铜。请佛暂回西方去,且救弟子一时穷”。
明万历四十五年(年),邑人及地方政府合力,重修高力士故居及灵惠寺。
至清代,高力士故居日渐破败冷落。清初文学家屈大均有诗为证:“幸蜀当年扈六龙,凄凉故宅草全封。心伤二帝余遗诏,泣向三泉见御容”。道光年间,高州知府黄安涛在瞻拜灵惠寺时,同时瞻仰了高力士故居。望着荒草丛中仅仅剩下的一方遗址,知府大人感慨万千,写下《高力士故宅》诗一首:“列戟依稀旧闳,中涓声势傲公卿。殿头雅有天人望,乡曲犹传骠骑名。何处珍楼还突兀,于今香树几枯荣。野花开遍闲朱紫,不及巫州荠菜生”。屈氏的“凄凉故宅草全封”,是高力士旧宅破败凋伶的真实写照。而黄氏之诗,在记述瞻仰高力士宅的同时,热情地赞扬了高力士的品德和气节。
当年高力士在流放巫州期间,作了一首《感巫州荠菜》诗:“两京论斤卖,五溪无人采。夷夏虽不同,气味终不改”。
清末,高力士宅被当作试馆用。高州府廉江县南溪村大才子江峋,就曾借寓过高力士宅(即试馆)。江峋自幼嗜书,天资聪颖,才思敏捷,勤奋过人,博览群书。当时江峋年方十二,便赴高州府应童子试。临考前,主考官见他年幼,十分惊异,问他住宿何处?他答为高力士试馆,主考官即令他以高力士试馆为命题,作诗一首。他即席挥毫赋了一首七言律诗:“曾被青史有余哀,今向将军旧馆来。开国守关公有种,诸人谁料祸成灾!生闻私语盟牛女,死有游魂到马嵬。一片荒凉荆棘里,野花如雪为谁开?”小江峋之诗紧扣命题,想象丰富,构思独特,寓意深邃,意味隽永,比喻贴切,实为一首好诗。尤以“生闻私语盟牛女,死有游魂到马嵬”更妙、更有创意。主考官审阅该诗后,十分赞赏,便将江峋录为秀才,后又高中举人。
民国期间,高力士故居因社会动荡,战事频繁,疏于维修,大部份已经倒塌。地方政府曾多次发起倡议,与时人捐资重建未果。建国后,高力士故居面目全非,一部分被改造成为了街巷通道。灵惠寺由于损坏严重,被茂名的善男信女以其名借建于森林公园附近,只有正殿尚还保存于原址。